我的博文
农民的浪漫主义
有时候想起来,很好笑,我的父辈们一生都在跟黄土疙瘩打交道,一生都在贫困线上苦苦挣扎,可是偏偏有着浓厚的浪漫主义。不信吗?告诉你们一些事儿就知道了。
我爷爷小时候家里姊妹弟兄多,光种地吃不饱,所以还染布,晒好后挑着布去卖。他刚结婚就被拉去当国民党的兵,后来又当了队里的会记,穷的连个屋都没有,借住在人家家里。这些事儿我都不知道,反正我记事儿的时候,爷爷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他到六十岁就宣布养老了,啥也不干,整天就坐在房间里练练字啊,屋山墙根前晒晒太阳啊,给我讲讲故事等。有次爷爷叫我上他屋,指着墙上的一张毛笔字画对我说;“看懂了不?”我摇摇头,大概有什么“梁上君子”之类的话。他得意地对我说:“我这张字啊,不但字写得漂亮,还能防盗呢。”“防盗是啥意思?”“就是说小偷进来本来要偷东西,看了这张纸就不偷了。”“啊?这么神奇?”“那当然!”。现在想起来,爷爷真是太浪漫了,屋里本来没东西可偷,他还以为挺招人惦记。况且,贼来的时候多是夜里,谁有功夫看他那字呀?
父亲活得很苦又很隐忍,他为人极忠厚方朴,甚至有些“迂腐”,他总是天真地以为所有的朋友亲戚都对他是真的好,打也打不散的好。感情生活也是很不顺,我的生母有些呆,而继母又很狠毒,用他的话说,是“从一个沙漠走到另一个沙漠”。然而回想起来,父亲的浪漫气息最浓郁。他的字、画、诗俱佳,经常自娱自乐,屋里贴得都是自己的作品。下雪了,父亲会孤独地在院子里堆上一个大大的雪人儿,细心地用纸箱纸做它帽子。他可以把一个萝卜头雕成一个龙头,用彩纸镶饰好,只为博三岁的外孙一笑。他还会在做馒头的时候捏几个可爱的小刺猬,有次有一个超级精细的小熊,可是等蒸熟的时候变成一个面目不清的小棍子了。
与之相反的是狂放不羁的表叔,表叔酷爱武侠小说和喝酒,逢酒必醉,醉了不管哪都躺,光粪坑都掉进去几次。好在有个不离不弃的好老婆,听到他喝醉了就到处打听,用架子车把他拉回来,给他擦洗。家里穷得四次透风,一连生了两个女儿,还想给要个儿子。不过对女儿也很看重,花重心思给取了很浪漫的名字:“蒋冉雪,蒋冉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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